行影相吊的深情

 　　形影相吊的深情

　　罗梦

　　我一直知道,有光的地方,影子就在。

　　小和山的冬天特别奇怪，晨昏的气温低得吓人，可中午却温暖的令人感动。阳光投进窗

　　户得时候，落了一地斑驳的树影，被窗棱切割成一大块一大块规整的形状。靠着窗子背对着冬日明媚的太阳，看看自己的影子，其实还是那个影子，如同之前千百次看到过的一样的影子。虽然形单影只，但因为有阳光沐浴，也不至于感觉孤独。这种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的生命罅隙，似乎也只有这种无人又放空的状态，被暖阳与静谧笼罩，才令人沉醉得心甘情愿。

　　到晚上，空气就迅速地冷却，不知不觉就像是零下的温度。踩着四合的暮色，与路旁昏黄的灯光遥相呼应。我甚至不想抬头，因为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无形却又坚硬的凛冽的冷酷的风,刮在脸上灼烧般的疼。始终低着头走路，妄图尽可能快地到达目的地。我路过一个又一个路灯，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不断地变短，忽而又无限拉长，像是我自导自演的黑白默片。只有这种时候，孤寂感才油然而生，毫无预警可言。冷风擦过耳朵留下的尖锐疼痛转瞬即逝，可庞大而无法治愈的孤寂感是受伤落下的后遗症。它盘踞在胸口呼之欲出，却很难用言语形容。我只能更快速地行走，将头尽可能地埋进围巾，表情冷漠而麻木，好以此抵抗这无边无际的黑夜，无边无际的寒冷，无边无际的落寞。

　　也并非没有成群结队三三两两的时候，可毕竟还是要经历这种一个人的生活。生命的大多数，也还是这样的生活。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很不习惯的，将自己摧残得像个矫情的诗人，将这种因为孤独萌生的忧伤不断放大，像一个摄影师将一个慢镜无限拉长，夸大成一种可笑的假象，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后来才发现，哪怕是独自一人，影子也还是在的。我忽然想起一个作家说过：一批又一批的人来了，我还在，一批又一批的人走了，我想我还在。是不是我已经站成了一棵树的姿势，在人来人往的匆忙里成了永垂不朽的建筑。我想我的影子就是那棵树，无论我是与一群人嘻嘻哈哈，还是孑然一身伤春悲秋，影子依然是那个影子。它会体贴地感受我的悲欢无常喜怒哀乐，在我的身后默默地天长地久地跟着。

　　千百个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流走，多少日子，是什么都没有的，只有影子帮扶。在荒野无人的时候，不断告诉我要坚强，别害怕。

　　雾霾越来越严重，光被尘埃折射得支离破碎，最终还是见不到我的影子了。我依旧继续一个人快速地行走，像在进行一场奔忙的旅途。然而，我终于不再害怕一个人的寂寞。我在无数次与寂寞的人潮擦肩而过后，忽然明白，影子依旧千山万水地跟着我，陪我路过一个个人来人往的街头，陪我经历一段段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不害怕，哪怕没有光，看不到我的影子，我也相信，即使冬日的空气再冰冷，也稀释不了这份形影相吊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