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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花女子

时间:2015-01-04  来源:  作者:吧啦  点击:

1、青朴

   清晨六点钟,远涵在拉萨坐上了开往桑耶镇的大巴车。车上有许多藏族人,他们的身上带着糌粑与甜茶的味道,气味浓烈。
   此刻的拉萨依旧被夜雨笼罩着,四处亮着路灯。他坐在班车靠后的位置,早餐是在路边买的鸡蛋饼,吃完早餐便将外套罩在脸上,隔开光与空气中混杂的各种气味,以便更快地进入睡眠状态。
    两个多小时候后,他从睡梦中醒来,大巴车已到山南地区泽当镇。街道两旁的房屋都不会超过三层,店铺的招牌有汉文亦有藏文。
   
看到藏族人砖砌的房屋,窗棂与屋檐有手绘的彩色纹样。街道上行走的人很少,如此寂静。汽车驶出街道后,视野逐渐开阔。远处有峰峦叠嶂,山中笼罩白色云雾,好似离城市的繁华与喧闹越来越远了。近处可看见如丝带的河流,河边有成片的绿色树木。路边有牧羊人赶着成群的小羊羔。

大巴车驶过孜隆山,目之所及尽是荒山秃岭。亦可看见大片沙化的山丘,严酷的自然条件限制了许多植物的生存,只生长着为数不多的超旱生半乔木和灌木。
   
车抵桑耶镇汽车站后,他转乘了去往青朴修行地的班车。藏族阿佳的头饰让他着迷,粗粗的辫子上镶着绿松石与巴珠。车在高山上蜿蜒行驶,海拔越来越高。抬起头向上看,云雾近在咫尺。
   
班车停在了山下,他下了车,问路旁的藏族老人青朴修行地如何前往,藏族老人一直摇着头,示意他不会说汉语。

我也去青朴修行地,你跟着我走吧。一个刚从车中走下来的年轻女人对他说。

这个年轻女人穿着蔵红色的棉麻连身裙,宽大且长,裙角一直到了脚踝,外面配着一件白棉麻的无袖外衣。长长的头发蔓延到腰窝的位置,似茂盛的吊兰。她对他微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一弯月牙。她的眼神中是带着善意的,有着温和的光。

他们结伴走在了去往修行地的山路上。

我叫远涵,你呢?

薇莲。

真好听的名字,让我想起了盛开在高原上的雪莲花。我是西安人,还在读大二,趁着暑假来西藏旅行。

那你应该才二十岁吧,多么好的年纪。我比你大八岁呢,你可以叫我薇莲姐。我在云南束河开了一家棉麻的服饰店,这次来西藏,是为了去阿里转山。

他们先行至青朴寺,再沿着寺庙后方的山路向上走。山势陡峭,蜿蜒曲折,越往上走越是气喘不断,此刻的海拔已是4300米。停下来休息,远眺四处美景,使得他暂时忘却路途的艰辛。三面环山,山谷正南面敞开处正对着雅鲁藏布江的宽广河谷,观景非常有气势。由于深居大山深处,溪流潺潺植被茂密。                        

在窄小崎岖的山路上会不断遇到来转青朴修行地的虔诚藏民。有小孩,有中年人,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薇莲会微笑的与这些路人打招呼,对着他们说“扎西德勒”,这些藏族人总会回给她和善的笑脸。

路上会看见五彩的风马旗,登至纳瑞山腰,便到了青朴修行地,此地有108个修行洞,四处都是彩色的经幡、玛尼石。历代以来众多高僧大德和凡夫俗子都将这里当成修身悟法圣地。

他们走进第一个修行洞中,在昏暗的洞内,有一个喇嘛盘腿端坐着,手中转着佛珠,口念六字真言。面前是一叠厚厚的经书。洞内摆设极为简单,正中间挂着莲花生大师的画像,酥油灯在幽暗中散发出微光。喇嘛给予他们特别的水,喝在嘴里似乎是甘露水的味道。薇莲把桑耶寺昨日求得的加持黄布条献上一条给老菩萨,他们又各自取出几角零钱放在桌子上,拜了莲花生大师,然后走出洞内。

沿着山路一次次地走进修行洞,洞中的修行者面貌不一,但那颗惟虔惟诚的心却让远涵为之叹服与敬佩。修行者隐匿在这一片神圣的山野之中,日夜与大自然,与风马旗,与经书为伴,安于清贫,执于信仰。青朴修行地保留了一种原本纯真、清明、庄严的朴素。

在最美的山顶垭口他们遇见了一位年轻的阿尼,她的修行洞中有数位圣尊脚印,她稍微会说一些汉语,告知他们已经在洞中住了三年,并且会一直住下去。远涵问起修行洞的由来,他说寺院分给,有一些是自己修建,大家一起帮忙背上山建筑的材料。他们盘腿坐在她的塌前和她聊天,有一搭没一搭,有时候是在听她诵经,她那么美,活像一尊菩萨。

  下山的时候,遇到了大雨。他们在一个修行洞内等雨停下来,然后继续赶路。本来狭窄崎岖的山路变得更为泥泞,难以行走。薇莲穿着绣花鞋,很容易在泥地上打滑,有好几次都差一点跌倒。远涵走在前面,不住的往后看她,叮嘱她要小心点。他很想伸手去扶她,可是他想着毕竟是陌路相逢的人,这样未免会有些唐突。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取出雨伞。说,你扶着它,我用这个带着你走,不然路太滑了。

薇莲的右手握着伞的末端,他的手握着伞的柄。他握得很紧。他们一步一步地沿着泥泞山路向山下走着。天渐渐放晴,路途中他们看见了山野中的彩虹,薇莲快乐得像一个孩子,对着彩虹欢呼着。

赶回桑耶镇的时候,已是傍晚,镇上已没有回拉萨的班车。被一片金黄色麦田吸引走去的路途中,他们偶遇了一间独门小院儿,门口写着旅馆及电话,因为地方略偏,并没有住客,从铁门望去,小小的院子,只有一间房,几个铺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打电话,25元一张的铺位,却获得了整座小院,守望着桑耶寺与麦田。

晚上,他们住在窄小的房间,六人间的房间只住着他们两个人,其它四个床位都空着。薇莲的床就在他的对面,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两米。

静悄悄的夜晚,只听到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仿佛永远都下不完。空气里散发着糌粑与酥油茶的味道。

你睡了吗?远涵轻轻地问。

没有。你也睡不着吗?

我可以在薇莲后面不加上姐姐的称谓吗?虽然你比我大几岁,但是我觉得你就像小孩儿一样,有一颗孩童的心。

停顿了一分钟,他接着说,你让我有一种想要保护的感觉。

行,那你就叫我薇莲吧。他在黑暗里看不见她的脸,可是她的声音让他知道,她一定是微笑着说出那句话的。

你觉得那些山中的修行人苦吗?他问。

说到清苦,也只是对于在家人,人因有欲而觉得清贫难忍,而真正住山堪破的修行人,除去灵性修行,是与自然为伴。他们早已不再愿意回到世间这滩无穷尽的浑水。路上与朝圣的藏民或阿尼碰面,相互微笑致意的时刻都如同洗礼。薇莲的每一句话都如此入心。

不知为何,身边有这样一个特别的女人相伴,他觉得安稳。远涵似乎能够听到她熟睡后发出的均匀呼吸,这呼吸与酥油茶的气味一起钻进他的体内。他枕着松软的枕头,久久无法入睡。

远涵听着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似乎也敲击着他的心房。

2、八廓街

次日清晨,他们坐上了返回拉萨的班车。五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圣城拉萨。午后的拉萨日光强烈,但是天空湛蓝如洗,让人见着就会感动落泪。

这之后,你在西藏还有什么打算吗?远涵问。他心里似乎对这个女子有了一份依恋,他希望自己能跟随在她身边。他被她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那种气质带着一种野生的张力。

   还会在拉萨停留几天,然后去往阿里,转冈仁波齐神山。

   我没有带边防证,无法进入阿里,并且我已经买了几天后回西安的火车票。你在拉萨的这几天我可不可以跟着你?远涵的话语里近乎一种乞求。

可以啊,那我的身边又多了个保镖呢。

远涵戴上了墨镜,说,是最帅的保镖。

薇莲看着他装酷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薇莲带着远涵去了拉萨的一个集市,她说,想要买鱼。
  远涵问她,是否想在午餐的时候做鱼。
  她说,不,是放生。
   
买好了鱼,薇莲引着他来到了拉萨河边,河边的石堆上挂着五彩的经幡。薇莲将鱼群从塑料袋里放出来,那些鱼群在水中扑腾了几下,然后四散游走,有一种急切的求生欲。有几只小鱼夹在了岸边石缝中,她将它们轻轻捡起,然后放入河水中。
   
他在一边问,你会经常放生吗?
   
她答,是的,因为这也是一种慈悲。

你信仰藏传佛教?
   
信仰。会去读一些关于佛理的书,每天坚持打坐,喜欢去大自然中打坐,使身与心都得到清净。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因为几年前,我出了一次事故。喝醉了酒,从五楼直接摔下来,没有失去生命,只是肝脏破裂表皮挫伤。因为曾如此近距离地接近死亡,所以我康复之后开始与藏传佛教结缘。也让我懂得了生命的真实意义,并找到了自己最本初的慈悲心与善心。

   薇莲带着远涵去了八廓街的玛吉阿米餐厅吃午餐。沿着窄小的楼道走上去,远涵发现餐厅里早已人满为患,他问一旁的薇莲,为何这家餐厅生意这样好?

   薇莲说,玛吉阿米,藏语中即“未嫁娘”之意。玛吉阿米这个名字,出自六世达赖喇叭仓央嘉措的情诗,相传是仓央嘉措情人的名字。这里是当年仓央嘉措与玛吉阿米幽会的地方。

他是知道仓央嘉措的,“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中学时代第一次在书中读到就喜欢上了。餐厅有着浓郁的西藏风情,他们品尝了菠菜奶油汤、青稞饼酸萝卜牛肉、藏家水汽粑粑浇羊肉块、土豆馍馍、酸奶糌粑丸子。还喝了清茶。

他觉得糌粑的味道有些不适,可身边的薇莲却吃得很满足。他好奇地问她,藏族人的食物你吃得惯吗?

很好吃呢,其实人与食物之间也是有着缘分的。

吃完午餐后,他们逛八廓街,莲薇告诉他,来到一个地方,首先应了解这些文化,要不然只能是走马观花的看客,无法入心。
  了解拉萨,应先体悟属于这个地方特有的建筑,你看,许多房屋的墙都是白色的,因为那代表了藏民心中最神圣的雪山。

她没有带他在人声喧闹的八廓街停留太久,而是带他去了附近的老巷子里。

她一边拍着藏式的窗子,一边对远涵说,相比八廓街的喧闹,我更喜欢一个人带着相机逛逛附近的古巷子。上次无意间走进一个名叫“贡桑孜”的居民大院,被里面的建筑所吸引。院子里种满了花卉。几个古院中的藏族小孩从下午一直陪着我到夜晚。在古院里与藏族的小孩们聊天,给他们拍照,看他们跳皮筋。彼此之间有了信任。小孩们告诉我属于自己的名字:尼玛卓嘎、白马仁增、次仁卓玛、晋美旺扎、贡嘎、赤列玉珍、旦增次央。喜欢他们纯真的大眼睛。尼玛卓嘎十二岁,在里面最大,她善良,懂礼貌,会说汉语。在与孩子们的交谈中她为我当翻译,还送给我几个玩具戒指。晚饭她吃的是米饭泡奶粉、酥油茶、白糖。晚上大家坐在院子里说话,他们教我说藏语,给我听藏歌。怕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他们一直送我到巷子外,将我送上了出租车。车子开了,他们在后面大声地问,阿姨,明天你还会再来吗?一定要再来找我们玩,好吗?

远涵笑着说,为什么要叫你阿姨?应该叫你姐姐,漂亮姐姐。

姐姐?我比他们可大了将近二十岁呢。若是姐姐,也是老姐姐了。

在路上他看见一个趴在地上的藏族小孩,她笑着叫小孩宝贝,然后双腿跪在地上,取出相机拍下了孩子欢笑的脸。小孩的母亲微笑着站在一旁。
   之后他好奇地问,许多藏族人很排斥外界人拍他们,可是为何刚才那位藏族阿妈却很乐意你去拍她的孩子?
  因为刚才那个小孩是趴在地上的,我是跪着去拍他,而不是从上往下。我与拍摄的对象处于一个对等的状态。他的母亲信任我,是因为我先给予了他们一份尊重。你需要让你的摄影作品会说话,那你在拍摄的过程中就要用心与之交谈。你不用感情,就算拍了几百张也不会出一张好照片,这是对应的。当你了解他们,就会懂得什么样的画面是最自然的美。

薇莲说完这句话后,又去前面给另一个藏族小孩拍照。他注视着她的背影,她如吊兰一般的长发在日光下散开,平和有光。

傍晚六点,薇莲带着远涵去老巷子里的光明老茶馆喝甜茶,刚进老茶馆,大雨就倾盆而下,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塑料帐篷上发出一阵阵巨大的敲击声响。

看,下冰雹了!薇莲伸手指向窗外。

远涵从未见过七月的冰雹,欣喜不已地望着窗外大颗的冰雹如撒豆子一般撒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茶馆里喝茶的藏族老人们一边喝着茶一边望向窗外,他们脸上的沟壑是如此清晰。他在茶馆的一隅,静观着藏族阿佳端着茶壶忙碌的身影,老人们饱经风霜的脸,康巴汉子们聚在一起的闲聊,小孩脸上的高原红,以及身边这个年轻的女人,她静静地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甜茶,一直望着窗外。就像一幅画一样。

   他们听着冰雹敲打地面,敲打帐篷的巨大声响,久久未曾说一句话。仿佛都各怀着无法诉说的心事。

   这个女人的身上有一种巨大的吸引力,让他跟随着内心的声音,一点点离美好的愿景更近。可是不知为何,他不敢正视这个女人的眼睛,他不知是内心畏惧,还是她的磁场太过于强大。

3、大昭寺

拉萨的天暗得很晚,晚上九点半,天才渐渐黑下来,灯光耀人眼目。他们坐在大昭寺前的广场上,看着藏族人朝拜。此刻,冰雹早已停了下来,只是有薇薇的凉风让远涵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可他更担心身边的楚莲着凉了。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的双肩。

来自四面八方的朝拜者在此磕长头,还有许多藏族人沿着八廓街转经。这是藏传佛教徒步转经的习俗,主要的转经道有内、中、外三条。八廓街属于中圈。

这些朝圣者右手摇动转经筒,左手持珠,口中低诵着六字真言,沿着顺时针方向周而复始地行走。他们会在随身的布袋里装上糌粑和甜茶,饿的时候用来充饥。这些藏民的眼神清澈,信仰让他们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微光,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

凌晨之后,大昭寺前的游客已不多了,而留在这儿更多的是朝拜的藏族人。

远涵静静地坐在大昭寺前,看着朝圣者口念经文,双手合十,全身匍匐在地,然后站起来,走三步,再五体投地。这种生命状态以如此直接、坦诚的方式来呈现,对世俗中的功名利禄,锦衣玉食无一丝执念,生活简单古朴,跟随心中的信念度过每一日。

一位藏族男人拄着拐杖从远涵与薇莲身边经过,口中念诵六字真言。他只有一条腿,依然靠着拐杖行走,在大昭寺前放下拐杖,一遍遍地磕头。好似他的身体与常人并无异处,心中的执念,使得他原本残缺的身体变得完整。那一刻,远涵觉得大昭寺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感到俗世中的种种都得以隔离,只留下纯真、安定与旷远。

薇莲开始教远涵禅坐。

你要坐如青山,坐姿稳固,内心才会坚定旷达。禅定所散发出的慈悲会通过你的眼睛轻柔温和地释放出来,让你的视线变得慈悲。在你的内心安住良善、爱与觉知。你要在内心告诉自己,把你的心带回家。

禅坐会让你镇定清静,净除烦忧,变得柔软、随适与专注。

他在薇莲的引领下渐渐进入了一种安详的状态,内心积聚已久的悲伤、疼痛慢慢蒸发。他在本觉中放松自己并唤醒了内在的觉察和清晰关照的洞见。他的眼泪从眼角溢出来,顺着菱角分明的脸颊滑下来。

薇莲起身。对远涵说,你留在这儿禅坐,我去绕大昭寺磕长头。等我回来。

他心里想跟随她去,可他怕自己会打扰了她,所以他点了点头。

薇莲走后,他心中那股安定的力量似乎也被抽离,他的内心开始慌乱。二十分钟后,他起身沿着转经道寻找那个让他得以静定下来的身影。

他走得很快,远远地就看见薇莲三步伏地一拜,她做这样的朝拜是如此自然。他不敢走进,亦不愿离去,只是一直在远处默默地跟随着她。他觉得,从她的长发里似乎能飞出来许多的鸟群,它们扑打着双翼,飞向一个祥和柔美的世界。

两个小时后,天空下起了小雨。薇莲在雨中依然没有停止朝拜,薇莲淋着雨,他亦淋着雨。远涵想,虽然我没有陪她一起磕长头,但是我们在同一片雨里,多好啊。最后在雨中,她磕了一个晚上,他也一直跟随,三步一停。

薇莲回来的时候,浑身早已湿透了,那时候的她才发现,其实远涵一个晚上都跟着他,他的全身也被雨水浸湿了。薇莲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脸,心疼地拿出纸巾为他擦拭。

你怎么这么傻。她嗔怪他。

薇莲,我只是想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保护你。远涵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不敢看她的眼睛。

4、青唐酒吧

   从大昭寺出来后,已是凌晨五点,他们入住在了一家藏式的家庭客栈内。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他们在客栈附近的小餐馆里一人吃了一份藏面。

入夜后,薇莲带着远涵来到了雪雁街地下一层的青唐酒吧。薇莲说,这家酒吧是我几个朋友开的,他们酒吧有自己的乐队,晚上会来唱歌,他们唱的是民谣,你一定会喜欢。

进了酒吧后,他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很快就有酒吧里的几个人过来打招呼。有人打趣地问薇莲,他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远涵羞得面红耳赤,薇莲反倒很轻松地就回答了,他啊,是我在路上捡来的一个小王子。

薇莲给了他一个倒满酒的杯子,然后自己也端着一个酒杯,将他介绍给酒吧里认识的朋友。

远涵,这是我的朋友央金,是一个画家,她是一个北方女孩,但是从小就有佛缘,几年前,她来到了拉萨,跟随一位上师学习佛理。她在拉萨画油画,自己还经营了一家原创手工店。她本名其实不叫央金,而是叫灵萱,央金是她自己起的藏族名字。她已经活得越来越像一个藏族女人了。

远涵,这是音乐创作人嵇翔,以前他是“北漂”,现在他愿意当一个“藏漂”,他一直有一个当老师的心愿,所以他前几年去了林芝的百巴镇中学支教,给孩子们上音乐课。现在他每天晚上都会来这儿唱歌,他是青唐乐队的主唱。

远涵,这个人,我们都叫他超人,他曾经独自从西藏林芝走到了新疆,穿着一双人字拖走了四个月的无人区。他是西藏摄影协会唯一一个没有照相机的会员,他大部分照片都是用手机拍摄,对拍摄画面的要求很高。他在西藏的第一年没有拍过一张照片,用一年的时间观察藏族人的生活,之后才开始持续地为这片土地拍摄。

……

他一次次地举起酒杯,与这些朋友干杯,听薇莲给他讲这些人的故事。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留在拉萨生活的冲动,可是他又想起了父母对他这个独生子的期望,想起了他曾对父亲发誓说大学毕业后一定要考上西北工业大学的研究生。他始终无法像这里的人一样,过得洒脱,并且快乐。

薇莲带着她穿梭在这群人中间,她喝了许多酒,发红的脸颊让她比这两天他所见到的样子更加妩媚了。

嵇翔的歌声开始响起,酒吧里是一阵欢呼声。他的歌声略显沙哑,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忧伤。他在歌声里唱着他心爱的拉萨,唱着他心爱的姑娘。薇莲似乎有了醉意,拉着他坐在了酒吧的一个暗处。

她说,来,我们听他唱歌。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她将手机递给他看。手机上是一张受到极大创伤的脸,眼睛已红肿,脸上有许多处血块,嘴唇肿成一大圈,嘴角有血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说,这是半个月之前的我。语气极其平静。
   
他无法将面前这个面容优雅的女子与照片里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联系在一起。
   
半个月前,我与男友来拉萨,准备去阿里转山。去阿里之前我们去了纳木错,就是在纳木错的那个晚上,我们发生了口角,他开始动手打我。他出手很重,完全失去了理智。
   
你没有哭着向他求饶吗?
   
没有,我反而狠狠地望着他,对他说,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我觉得脸上似火烧一般,血流到嘴角。那样咸涩的味道。可是那一刻,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他被我的不屈服给激怒,不停地扇我耳光,我没有还手。
   
为什么没有反抗?
   
因为我爱这个男人。我爱了他四年,在一起一年。他是做音乐的,每次听他在台前唱歌我的整颗心就会陷下去。他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是一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每次与他一起吃饭,他先吃完就会在饭店外面等我,他从不会坐在我的旁边等着我。可我从不敢对他有丝毫抱怨。对他,我更多的是倾慕、敬仰与尊重。他并不抽烟,而我烟龄9年,因为他不喜欢烟味,把烟彻底戒除,而戒烟至今年十一月,也就要满一年了。与他在一起,我变得更好,但我也变得逐渐失去了自己。
   
你们长期异地恋吗?
   
不,我们在一起生活,去年结伴在越南停留了一个月。从南至北的旅程,从河内经湄公河到西贡再回到河内。其实他平常脾气并不是很大,对我也很照顾。这一次他真的是让我看到了最原始的那个他。

夜宿纳木错半岛,他回车里睡,不想再有任何激烈,那时已不想再和对方多说任何一句,心死如灰,最后一段路是他开车回的拉萨,一路无言。只等最后共走的一程结束。车抵拉萨,东西各走。从拉萨医院独自拍片取药回独居的小旅馆路上搭的人力三轮。我把整张脸用围巾包住,戴着眼镜与帽子,但我不知踩着三轮车的藏族师傅如何觉察出了我的伤口。下车的时候,他从手腕上拿下一串佛珠递给我。他说,菩萨会保佑你的。

因为高原伤口难愈,买了机票飞到平原城市养伤。我很想把当时拍的照片发在网上,让更多人知道他的本性。可是我记起他曾对我说过,他从小就是在醉鬼父亲的殴打中长大的,每天晚上父亲都会把他关在小屋里打一顿。以致于后来只要父亲不打他,他都不敢睡觉。父亲对他的痛打让他的心变得扭曲与缺乏安全感。
  
我开始原谅他,并且心疼他。因为明白,那并非他的本性。他下手的时候,心里也一定是充满了恐惧与绝望。觉得他是一个可怜的人。
  
有时候我会记起他对我的好。我初抵拉萨的第二天,和他一起在大昭寺门口打坐,我真正学会打坐,其实曾经是他教给。也记得那日在越南,从会安到芽庄的夜晚卧铺大巴,他挑了最后一排二层连接在一起的三张通铺,我们睡在最后一排。他说这样多好,别人都不愿意睡的最后一排,我们与世无争,还可以拥抱。那是一些细微又重要的温柔时刻,真实柔软。

你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不会的,虽然我可以原谅他,但这份感情已经回不去了,已有了伤疤。我也曾因为他的大男人主义想要离开他,可是我放不下。你知道那种想要离开一个人又离不开的痛苦吗?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放下了。

那个晚上,薇莲喝了很多酒,她的长发在那个晚上显得那样寂寥,像长在山野里的一株植物,在风中发出凄清的呜咽声。她终于哭了,把脸埋在手心,嘤嘤地哭着。酒吧里的歌声很大,大得掩住了她的哭声,可是远涵听得见。那一阵阵的哭声像刀子一般割着他年轻的心。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的哭声让他的心海中似乎一下子飞来了成千上万只忧伤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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